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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時報【曾子舟】

曜哥家雖然開理髮廳，但他從不讓齊媽碰它的頭髮，他只在時髦有落地窗的髮廊內修剪頭髮。曜哥抽中的是海軍陸戰隊，一個月後再看到時，白瓷般的皮膚也上了層黑釉。

漁船被拴在釜山漁港碼頭，環境中充斥著魚腥味、海濤聲、辣炒年糕搭配著真露酒的味道，及臻姐彈奏蕭邦第三號練習曲的聲音，我的記憶從此展開……。

在釜山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個有錢的家庭，卻很會裝富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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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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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著韓服的母親：「為什麼我們家要裝有錢？」

「不擺闊，韓國人就瞧不起你。」她一邊炒菜，一邊振振有辭地說著。

所以家裡有母親陪嫁的三角鋼琴，兩個孩子第一天上學就有皮鞋穿，臻姐的鋼琴家教也從沒中斷。教她彈琴的是一位韓戰留下的大陸中年人，曲叔。曲叔是唸音樂的，經由僑會介紹跟當地華僑結婚，聽信父親的讒言，舉家搬來釜山，本來以為可以賺大錢，沒想到淪為搬運工，只好用鋼琴家教費來抵房租。

五歲時，我從鋼琴上拿了曲叔的鋼筆，他很不高興，隨即搶回對我說：「你知不知道這可以殺人，我用它刺過一個美國兵的心臟，當場血噴出來。」此後，我只敢在遠處看著鋼筆不斷敲打琴身發出聲響，搭配著臻姐的琴音。

記憶中，父親常去漢城僑會應酬。晨曦照著鏡子，父親一絲不苟地穿上結婚訂做的三件式西裝，抹上油頭，最後戴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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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年公公送他的金錶。跟全家道別後，騎上裝滿禮盒的腳踏車前往火車站。盒內裝的不是尋常魚乾貨，而是漁船走私的日本舶來品。

母親過世後，父親就用賣鋼琴的錢續絃，當時我七歲，臻姐十七歲。她後來憑著一張與鋼琴的合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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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到機票，飛往台灣相親；一個月後，父親用腳踏車載回她時，車頭兩旁掛滿訂婚喜餅。夜色中，臻姐告訴我要帶我去台灣，我很雀躍，因為家已經待不下去。為了省錢，我們故意買船票，用餘錢買了八雙美軍大頭鞋。

我學到第一個中文字是「當」，臻姊告訴我的。然後，看著一雙雙美軍大頭鞋放在檯上，美軍大頭鞋一雙雙不見，剩下臻姐微笑數著鈔票的表情。

單車停在水溝門前，環境中載滿了蔘藥味、渠水聲、金門高梁搭配著痱子粉的味道，不變的蕭邦第三號練習曲，但聲音坑坑疤疤，我的青春也從此展開……。

直立鋼琴前，臻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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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耐心示範一遍，小女孩再彈時還是落拍。我忍受一下午的魔音傳腦，大漠英雄傳也讀得斷斷續續。曜哥告訴我，這是要射蔣總統的書，我看來看去，只有全身中滿魔音毒，一點也瞧不出那裡射到老蔣？

到後門牽單車時，遇到切鹿茸的魯叔，他還是那句問候語：「崽子，長毛了沒。」剛上國中時聽到還會臉紅，現在我都回他：「長了，連玻璃縫都有。」魯叔聽到答案，滿意地笑了，他嘴內的大金牙因陽光照射閃耀著。我吐了口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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罵：老不修。

我們的房子是三棟連在一起的店面，臻姐的棉被店居中，魯叔的中藥鋪居右，齊媽的理髮廳居左。曾有風水師說：「這地方風水不好，後無靠，人丁不全。」魯叔大罵：「俺命硬，不怕咒。」就用掃把將他趕走。其實風水師有準，隔壁的魯叔雖然娶了媳婦，但卻生不出娃；三年前，曜哥的父親莫名死在坦克車下，齊媽聽到消息，當場哭天搶地；姊夫老是金門馬祖調來調去，回台次數寥寥可數，每家都缺一個丁。

姊夫會選這是因魯叔介紹，魯叔就是他們結婚的媒人。然而，根據臻姐的說法，魯叔本來想寄姊夫的照片到漢城僑會騙婚，但機伶的臻姐一下機就跟接機人講，如果不是照片上的人相親，她會去警察局告詐欺，魯叔只好特地叫姊夫請假回台相親。魯叔剛過五十，去年用一台新摩托車換到媳婦，大我兩歲，是曜哥的同學。她本來是曜哥介紹，來中藥鋪幫忙，結果魯叔搞上對方，只好結婚。我都稱她飛嫂，因為她總是包著頭巾騎摩托車飛經我家。飛嫂挺喜歡這個稱謂，她說比飛妹更高一級。

臻姐總在忙，除了顧店，帶三歲男娃，偶爾還有鋼琴家教。年節前是她最忙碌的時刻，店門口大排長龍，等著棉被裡的棉花被彈鬆。過年前，姊夫會提早放假回家。全家吃過年夜飯，各自就寢，聽見上方閣樓傳來的陣陣撞擊聲響時，我知道又長了一歲。通常不會持續太久，大概是放五串鞭炮的時間，曜哥稱它「新年炮」。

「新年炮」後，姊夫回部隊去，寒假歲月，我這樣的職校生不用補習，老騎著單車閒晃。來台時，臻姐對我很好，攀親帶故把我送入女師附小，但我對讀書一把刷子也沒有，認清事實後，臻姐成為自由教育家，我也在自由中國的教育下隨波逐流。

我跟魯叔的房間都加蓋在廚房後，因此夜夜都能聽到魯叔的打呼聲。每當魯叔打呼聲越來越大時，常接著聽到飛嫂的兩大巴掌聲，巴掌正如她惹火的身材，又辣又響人。然而，不是一成不變，偶爾鑼鼓聲會替代打呼聲。每當聽到「魯哥，你今早又去拿鹿茸了？」，就是鑼聲響起，接著搭配魯叔的喘息鼓聲，及特有撞擊聲。直到，飛嫂大喊：「到了，要到了。魯……哥……。」這時，鑼鼓聲齊發，飛嫂用喘息聲說出：「不行，受……不住了……」，鼓聲接續高速襲擊，搭配魯叔最後長嘆，樂聲才漸漸轉弱，一場激情戲碼跟著落幕。這場鑼鼓響樂，陪著我長出第二性徵，也陪伴我度過第一次打手筒的夜晚。

四月清晨，我抱著男娃，吹著口哨在後院水溝上等他小解。魯叔跑來找我，說：「崽子，要不要陪我上山拿鹿茸，俺保證，準有好料。」他故意去玩弄男娃陰莖，我告訴他：「要等臻姐回來才有空。不要弄他，越弄越尿不出來。」魯叔停止手動，男娃才尿出來。

坐在摩托車後座，魯叔問我：「崽子，俺媳婦的叫聲可好聽？」我不敢回答。「我知道你常偷聽。」魯叔接著說：「崽子，俺不虧你，你今天喝完鹿茸血，配上俺媳婦的騷畫面，保證你睡到日上三竿。」鹿園裡，我看著可憐的鹿頭被架在鐵製台上，嘴上纏著布，像是一個要被斷頭的罪犯。工人們合力把鹿茸割下，鹿血滲出，接著用桶子裝流出的鹿血，我看到工人們與魯叔的眼睛發亮。補精、集氣、弄媳婦、搞整夜，口語不斷從他們嘴中洩流出來，魯叔也津津有味抽著香菸、嚼檳榔參與其中。魯叔拿了一小杯鹿血，說：「崽子，你的份。」我一口氣乾掉，濃郁的血腥味在口腔中不斷散開，直衝腦門，我趕緊喝下，以免吐出。

當晚，我的下方變得比平常更直挺，很難入眠。此時，鑼鼓聲的前奏又正好響起，轉過身，發現隔間被人打了洞，洞內刻意塞著布團。我緩緩將布團抽開，飛嫂白皙的皮膚在白燈照耀下更顯柔嫩，她靠著牆邊躺著，手卻來回搓揉我看不見的地方。魯叔靠近，齜牙咧嘴啃過飛嫂皮膚，隨著他們擺動起伏，我手也不自主碰觸下方的堅挺，在一陣陣的嘶吼聲下，我腦門迅速空白，感覺到液體流入內褲，很溼黏。

次日去後院牽單車時，遇見曜哥，他問我：「小褚，搞什麼黑眼圈那麼重，打手筒？」我低下頭不敢回答，他接著說：「兵單到了，我要走了。我媽要拜託你照顧，有什麼事寫信給我。」我點頭答應曜哥，之後陪他到中山北路理光頭。曜哥家雖然開理髮廳，但他從不讓齊媽碰它的頭髮，他只在時髦有落地窗的髮廊內修剪頭髮。曜哥抽中的是海軍陸戰隊，一個月後再看到時，白瓷般的皮膚也上了層黑釉。

（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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